“铁棍山药”不“铁”了

几个月前，我回铜陵。临走时，岳父岳母拎出两盒粉条，要我带回合肥吃。我说，家里粉条还有，不用带了。岳父却很认真地说，这不是一般的粉条，是山药粉条。我打开一看，红色包装袋上赫然写着“铁棍山药粉条”六个大字。山药先前我并不爱吃，但后来听说这东西对身体特别好，就欣然接受了。此后，竟成了习惯。既是山药粉条，还是铁棍山药粉条，那还说啥，带着！

前段时间，因为疫情的原因，去超市的次数大大减少，家里的储备常常给吃个精光。一天，妻和我寻思晚上弄个火锅。环顾一周，菜品少得可怜。忽然看到这几包粉条，眼前一亮。一出“铁棍山药闹粉条”的火锅大戏就这样开演了。等到我们带着满满的期待品尝火锅里的粉条时，都大失所望——味道不错，就是嚼不动。又煮了一段时间，还是不行。“铁棍”就是铁棍，名副其实！说是“粉条”，其实就是粉丝，细细长长的，与普通粉丝没啥区别。更何况下锅之前还泡了一两个小时，咋这么硬实！打这以后，这“哥们儿”就在橱房门口靠边站了，因为实在是无人敢问津！大前天晚上，妻又烧起了火锅。菜品依然不多。我看到“铁棍山药粉条”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再试试。粉条是等第二轮下锅的。等到我们第一轮吃完，都感觉饱了。于是，粉条也就作罢，不再下锅了。毕竟是山药粉条，也不舍得倒掉，于是，把水滤掉，就这么放着，一直放到昨天中午。我一人在家，炒了一个小菜，外加一碗汤。汤里没啥可放，转头看见放了近两整天的山药粉条。别无选择，就它吧，大不了多嚼嚼，也练练牙口。汤烧好了，当我活动活动牙齿，准备和它博上一把时，却不想，这粉丝却是柔软顺滑，没费啥力气就下肚了。这真的还是那天怎么嚼也嚼不动的铁棍山药粉条吗？当然是！为什么仅仅相隔两天，竟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呢？它可是我早已作了定论——永远也泡不软，早就作了决定——再也不吃的东西。由此，我陷入了更为深广的思考。（如果您遇到这样的事儿，会想到什么呢？向下十行，您将看到我的思考——）

“铁棍山药粉条”之所以被我误解，甚而被打入“冷宫”，不是它出了问题，而是我出了问题。问题就在于，我给予它的时间是不够的。不同的粉条，它所需要的浸润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铁棍山药粉条”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来吸收前期浸泡它的水份。这个过程，以前吃的粉丝一般30分钟就完成了。孩子的发展也一样，有的可能一点就通，而有的可能需要长时间的“浸润”和软化。心灵的教化更是这样。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我们尤其注重的是“教”，而不是“化”。“教”是手段，“化”是目的；“教”是技术，“化”是艺术。没有“教”，“化”就是空的；但没有“化”，“教”就是硬的、冷的、可怕的。硬的东西、冷的东西、可怕的东西，会有强大的威慑力和驱动力，似乎在短时间内就能解决问题，一如孩子在遭遇疾风骤雨式的咆哮、恫吓之后的“听话”。殊不知，其附带的伤害是巨大的，心灵的创伤是恒久的。一个灵魂残缺，心理扭曲的人，表现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他们一般都有一个有“教”而无“化”的童年。“教”是犁铧与锄头，而“化”则是春风和春雨。春风最美妙的是什么？——唤醒了无痕。春雨最高明的是什么？——润物细无声。

前天是父亲节，我们照例给老家的父亲打去电话，送上心意。不想，晚上，在重庆上学的儿子给我打来电话，主题很明确：祝我父亲节快乐！我笑着说，本来都瞌睡了，现在激动得睡不着了。没想到这小子在千里之外，学习那么紧张还想着抽空给我送上祝福，心里确是暖暖的。昨天母亲电话里说，“你们做的样子好，对小孩子自然是有影响的。”以前常听说这样一句话：“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我们有时对孩子不读书气不打一处来，但想想，你几时在孩子面前捧着一本书静静地阅读呢？我们常常教育孩子要与人为善，行止有礼，我们自已又是否努力以此为标准，时时践行呢？在孩子心中，老师和家长是他们必读的，也是读得最用心的书。我们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已这本书里写的不是冷漠、浮躁、狡诈、偏狭、嫉恨、抱怨……而是善良、谦和、精致、豁达、进取、包容、幽默、诚实……当孩子们静静地“阅读”我们时，“教化”也就产生了。“大音稀声”“大象无形”教化就是在这样无声的“阅读”中进行的，一如春风拂面；就是在这样无痕的“体悟”中抵达的，一如春雨润物。老子云：“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镇之以无名之朴，夫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当“化”成为常态，“天下将自正”，成长中的孩童也将“自正”。

我们要无限地相信“化”的力量。当我们修炼成一棵丁香花时，你的周遭渐次地也会优雅；当你演化成一池静水时，你的周遭也必会少去很多的喧嚣。不过，不要期望这一切当下就会发生，或是明天就能实现。它也许需要两天，一如那个铁棍山药粉条，也许需要两年，又或许需要更长的时间，但一定要坚信，它一定会发生。

庆幸没有将“铁棍山药粉条”一棍子打死，庆幸无意中对他作了长达两天的“教化”。“铁棍山药”不“铁”了，望着它，我感觉全身有些异样。也许，这就是被教化时一个生命内部应有的感觉吧。

福雷作于合肥年6月23日星期二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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