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山药 >> 山药品种 >> 人皮灯笼于斯诗歌小辑19首
《青年作家》邀请了一帮
作家,其中有王朔
到西藏开笔会
中午在我们军区食堂就餐
饭后从食堂出来
一名女编辑追上我
说有事要跟我商量
我立刻停下了
她说我能不能看看你的鞋
当然可以。我脚下那双Nike
是在北京专卖店买的
我抬起脚给她看
她绕着我转了一圈
蹲下来捏捏鞋帮子和后跟
问我:“能不能借给王朔
穿几天?他没带旅游鞋”
我摇头拒绝了
她批评我自私,不成熟
她说得没错
这要是搁30年后的今天
我马上脱下鞋
给王朔送去了
硬座车厢里没有取暖
双脚搁在地板上不动
一会儿就冻僵了
跺脚也没多大用处
对座男人让我把鞋脱掉
把脚伸过去
放在他屁股旁边的座椅上
他用大衣帮我盖着
我照办,果然好多了
慢慢感觉到他在帮我搓脚
脚丫子也可以单独活动了
我让他把脚伸过来
我也帮他搓搓
他撩开大衣,撸起裤管
膝盖以下接的是假肢
酒宴结束后
剑哥叫了一群小姐
桌上每人挑一个
“脱了后不满意的
别操,小姐前台签字
可以退费给个人”
我在剩下的几个小姐中
点了个裙子很旧的女子
带到房间
还没等我吩咐
她三下两下脱光了
她说:“不满意请别让我走
反正我今天没生意了
我在你这躺会儿”
我说:“没有对你不满意
只是我状态不太好
你躺着吧,聊聊天”
钟点到了
我们又到包间吃宵夜
剑哥挨个问小姐
“老公”功夫怎么样
我的小姐:“太厉害啦!”
把我大大吹嘘了一通
散伙了,小姐要带我去前台
签字退费
我说不用了
你留着买件裙子
她歪在沙发上
等情人来换灯泡
不知怎么弄的
灯泡弄进X里去了
直到情人来了
也没弄出来
情人找到一个灯头
拧上去,往外拔
她疼得直叫
只好停住
怕灯泡挤碎了
忽然想到热胀冷缩原理
“通上电试试“
说干就干,天黑了
灯光透过肚皮射出来
像只人皮灯笼
电视里,总理正在本市
视察春节市场
问馒头多少钱一个
摊主报五元一个
总理掏五元钱买了一个
我大姨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
拉着大姨父去巷口买馒头
全市馒头大抢购就这样开始了
直到电视辟谣
摊主出镜解释第一天上岗
不知道馒头价钱
对不起坑了总理
很顺利,我们来到了藤桥上
藤桥晃晃荡荡的
桥下激流露出白牙齿
奔突、怒吼、喷出凉凉的水沫
她走得越来越慢
按照计划,只要我猛地悠一下
她就会惊叫着转身
扑到我怀里
直到走进杜鹃丛中
她的手臂,可能
还搂在我脖子上
昨天我对她说
对岸松树坡上
有很多杜鹃花的时候
就想好了这一招
我抓紧藤绳,脚下一蹬
她果然惊叫了一声
坐下了,她拿出了水果
水壶和大烧饼
准备在这里荡着秋千吃午餐
街角的包子铺冒着热气
两个姑娘,端着餐盘
走到我的早餐桌边
细腰长裙,让我想起
高考那年同桌的外校女生
能闻到她的体香,没说过话
我知道自己愿意
为她做任何事
她却埋头答卷
像身边没有我一样
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
拥有置我于死地的权力
38年后的早晨
两个美女走过来问我
可不可以拼桌吃早餐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我问自己:“想把她俩
搞上床吗?……哦不
不要麻烦人家
不要惹麻烦。”
每年都有大片的二月兰
开放在干道与小区之间
绿化带的空地里
被绿化队工人一丛丛
拔掉、铲掉
种上需要浇水修剪的外国草
第二年春天
二月兰又纷纷从外国草中间
冒出来:妖艳,招摇
又经历一次毁灭
我问二月兰怎么不好
工人笑而不答
我说:“这种本地花草
不费水,不用修剪
也能长得很好看“
工人说:“大家都知道
二月兰不花钱”
自驾游第三天
各自在树林里搭好帐篷
男的要进城玩乐
又求我留在营地
照顾他们的夫人
自从他们知道我的病情后
多次这样求我
我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说谢谢信任吧
天一点一点黑透了
我绕着营地巡视一圈
学了几声狼嚎
回到我的帐篷里
女人一个接一个钻进来了
刚坐下,天鹅纷纷游过来
先到的四只天鹅
在落霞燃烧的湖面上
动作一致舞了一会儿
爬上岸,凑到面前
用红亮的小眼珠望着我
栗子刚出炉,烫手
我怕烫着它们
也怕卡着它们
就算它们能吃栗子
我一下子也剥不了几颗
自己吃都忙不过来呢
见我不肯投食
天鹅开始咕咕哝哝
有一只黑天鹅猛地啄向
我手中装栗子的纸袋
把纸袋啄破了
漏出的栗子滚进湖里
黑天鹅跟着扎进湖里
有一只白天鹅
靠近我,张开翅膀搂着我
修长的脖子绕着我的脖子
温柔摩擦
痒痒的,有点舒服
搞得我有点反应了
我把它带到树丛背后的黑暗里
看完莫高窟佛像
我们光脚爬上了鸣沙山
听月光下流沙演奏的音乐
我想就这样一直
在沙丘上坐下去,坐下去
但她说太晚了
回去吧回去吧
她伸手拉我
我耍赖不肯起来
她使劲拉
结果把她自己拉倒了
她想爬起来逃跑
我抓住了她的脚
两人抱在一起
从沙丘上滚了下来
恰好滚到阴影中的沙坑里
我脱掉了她该脱的
沙子一点一点滑下来
淹没了我们
朋友把我约到茶园
说要为我搞募捐
他管服务员要来纸和笔
一笔一笔算细帐
换个肾需要四十万
朋友们凑一凑差不多的
他飞快写了个名单
我血压嗖嗖往上蹿
但我知道朋友们包括他
多数还在扛房贷
难得他有这份心
我答应考虑一下
把名单拿过来仔细看
把纸翻过来
赶在血压降下来之前
写完了这首诗
年前王小拧给我
寄来了一箱子年货
是个竹编小箱子
花花绿绿挺好看
把里面的东西吃完后
我就用它来装药
我每天要吃很多种药
每次看到这个小箱子
那些难以下咽的药
似乎不那么难吃了
其实酸菜鱼大部分
被欢迎杨黎回蓉的
朋友们吃掉了
杨黎主要吃清炒山药
清炒红苕尖和小白菜
“素菜也很好吃,”他说
他没敢喝酒
“真的想喝得很啊”
微笑努力开放在
灰黯的脸色上
“没事,没事,现在我
很享受一个病人的待遇”
单位分了一套大房子,两百平
刚到手的时候没钱装修
打开窗户放了几年
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太小
不足五十平
图书越来越多
从进门走到阳台
很难不碰到书
找了个假日
我们带着装修设计师看现场
我那间八十多平
不知道怎么弄
但我自己得有想法
不能全听设计师的
也许这儿应该摆书架
那儿摆床,那儿摆沙发
那儿摆电脑桌
几分钟后又推翻了
觉得应该隔一下
把卧室和工作间隔开
脖子扭来扭去扭酸了
干脆屁股下面垫张报纸
坐在房子中央发呆
一只小鸟飞进来
转一圈又飞了出去
阳光照进来
照在墙角一棵小草上
微尘在阳光中飘浮
我听见妻子和设计师
在她的房间里讨论着
我拿着报纸走过去
把设计师赶走了
我把妻子按在了报纸上
那年缺粮
母亲把她嫁给
一个比她大二十岁
在粮店工作的男人
她生了三个孩子
两个在国外工作
一个在本镇中学教书
丈夫先离世
她后离世
她的遗嘱是
葬回娘家祖坟
她的孩子每年清明
先祭谁
轮流
不记得我有多少次
希望自己
不是我父亲亲生的
是的,我希望把我带到
这个世界上来的
是另一个男人
这样我就不必羡慕
那些在清明节
真诚怀念亲人的人
本来我是不太相信
烧送冥币的
但我还是要给我父亲
烧一叠纸钱
在纸钱里夹带这首诗
热气蒸腾。热气中浮现晚报美女编辑阿B的大波曲线和我佛的慈颜。阿B约稿,要我写一篇“腊八粥古诗赏析”,“你知道的啦,节气应个景”——是的,我知道,要是我表现好——陆游那首可以,《十二月八日步至西村》。我去超市买了小米、玉米、薏米、红枣、花生、菱角米、栗子、桂圆和各种豆类。今朝佛粥更相馈,更觉江村节物新。嘣,打燃灶火。热气蒸腾。
香味弥漫。饿得眼皮都睁不开的王子乔达摩·悉达多,费力地猜着牧羊女在几块石头支起的锅子里煮着些什么——凶杀报道、育儿心经、情感美文、股市行情、体育新闻、阿以冲突、美国大选、停电检修路段、某某视察、反腐案例……其实晚报美女编辑每天干的就是这种煮腊八粥的活——多少有些改变,比如喜马拉雅南坡能生长青稞,跟麦子不一样,对,羊奶里煮着豆子、核桃、榛子和炒熟磨碎的青稞。
陆游带着碗去寺庙里领腊八粥,出门但见:草烟漠漠柴门里,牛迹重重野水滨。假如我跟阿B弄个儿子出来,一定要让他去牛背上坐一坐,那跟蹭蹭车碰碰车是很不一样的……想什么呐?好文章还没开头呢,还是老实点好,先介绍一下腊八粥的来历,也可以用牧羊女的视角:她看见那个快饿死的骨瘦如材的青年,喝了她煮的奶粥后,一动不动盘腿坐在菩提树下,很久,很久。
香味弥漫……喝腊八粥纪念佛陀成道的习俗,大约就是陆游拄着拐杖拿着大碗出门这一天正式形成的。雪,静静落下。一篇赏析文章在咕噜噜咕噜噜熬粥的声响中升起和展开。打电话叫她过来看稿和喝腊八粥怎么样?来了就不要那么多废话,直接摁到床上,我佛天才豁然悟得人生真相的时候,三十五岁,像我这种凡夫俗子,三十五岁前都是浑浑噩噩的,犯下的过失都可以原谅。我在蒸腾的热气中拨通了阿B的电话,“来吧,来吧,我己经熬了很久很久啦!“
请把我的骨灰
埋在一棵树下
请忘掉我
过好你们的生活
如果有人想起我
任意找一棵树
跟树说几句话
就算是纪念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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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斯电子邮箱:yusi_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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